“话说回来,你应该早就向傅清羽说出了那个‘乱世将临’的推测才对,那为什么,那丫还要犯傻跑去服役?”
“有的人,生来就是那种‘明知不可而为之’的人,他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,挽狂澜于既倒之际,自然要选择最近的那条路可走。”
“你是说,他要以武力一统这乱世?可是现在世界局势,应该没那么严重才对。”
纪云歌沉默片刻,摇头,然后说道:“我不知道,不过,他应该有过深入的调查。他那种人,向来讲究谋定而后动。”
“可是你并不认同。”
纪云歌站在分岔路口处,并不回答,与少女挥手道别后,就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。他暗自在心底想着之前的对话,傅清羽的暴怒再一次浮上心头,想来,在他的心里,其实自己不过是在逃避而已。
在重生至此世的这一十五年以来,除却那份不清不楚的觉悟之外,又到底有什么,是自己真正想去做的?自己对傅清羽的认同,说到底,是对同为穿越时空而来的同一份归属感作祟,还是自己真正认同了他的理念、性格以及为人呢?
自己对这个世界,是不是还在心底以为是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般的虚妄呢?
他抬头,望向无垠的星空,忽然之间,他感到一阵难言的孤独,仿若天地寂寥,就只余下他一人而已。
然而他的怀中传来的温暖却在提醒他,提醒他自己并非孤单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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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墟只是一个坐落在东南边界的小镇,虽然与冥葬荒原接壤,可以看见白骨的死者国度这一奇观,也的确有重兵把守,但是,这并不代表这个地方就会繁荣起来。
这个世界,本就是越往内陆就愈加繁荣的境况。
不过,在天幕血海尚未侵蚀到来的时候,这里也是有不少人居住来往的。只是近几年谣言纷起,于是本来大片的建筑居住群落留下了诸多空余,如今即使是贫民,在此地的居住其实也不成问题。
在如水的夜色中,纪云歌的脚步轻盈,穿过黑暗中的大片幽深冷寂的地带,远处的黑暗中隐约有几点零星的灯火亮起,与近处浮空的萤火相映,星月之下,这片夜色安静得让人心生疑惧。
仿若有无数鬼魅在其中穿行游走。
“咔嚓”一声,少年打开了院门,随手关上后又走过庭院,右手食指转着钥匙圈,最后终于走进了家门中。
他按下了门后的灯的开关,一片晃眼的灯光照亮了黑暗,可宽敞的厅堂内空无一人,于是他径自走向了浴室。
他先是取下了书包,将水的温度调整适宜,就把小狐狸放进其中,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,最后又用吹风机吹干了它的皮毛。把它放在沙发躺着以后,少年自己就跑去洗澡、换过了衣服,之后又把背带也染上了污秽的书包也扔进了洗衣机。
做完了这一切,纪云歌坐在空旷的大厅中的沙发上,听闻洗衣机转动时“隆隆”的声响,感觉自己身上那份恶臭终于消散,终于感到了一阵难言的惬意。
但,正当他想探询小狐狸的来历的时候,它却沉沉地昏睡过去,无论纪云歌如何叫唤动摇,它都没有醒来的迹象。
无法可想,纪云歌也唯有暂且不去理会。
他先去做了晚饭,吃过之后,无所事事之余,又将神识探入小狐狸的体内,察觉其气息愈加衰微,少年斟酌片刻,纠结良久,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道剑意所在的心脉,将灵气渡入小狐狸体内。
“但愿不会引发什么不想看到的后果……”
蓦然间,少年心底起了这么个念头,却始终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。
最终,纪云歌在睡前找了件衣服给小狐狸盖上,心底却在想,如果它半夜默不做声地离开了,自己所做的这一切,岂不是无用功?
但是,他最终还是拿过一张椅子挡在自己卧室的门后,以防止它别有用心地潜入。
无论如何,他都不会让自己处在一个毫无知觉、亦无防备的环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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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。
“对不起。”
朦胧之中,少年的意识本来是介于清明与迷离之间,是一片斑驳不清的迷云。可就在这时,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清澈明净的声音,掺杂在门扉轻叩的声音里,如同一阵清风吹过心头,缓缓分开云层,将灿烂的阳光照进意识深处。
仿佛在那其中孤独与阴暗,都无处遁形一般。
“对不起,什么对不起?”
纪云歌心底这么说道,然而耳边传来椅子与地板刮擦的声响的时候,他就立刻清醒了过来。在一片惊疑之中,下意识地,他体内灵气奔流,右手立时向床侧的书桌摸去。
但是下一刻,黑暗之中,更加深沉的阴影瞬间袭来,仿若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,而他的手却已经被死死锁住,但手上传来的触觉却是一片温软。
纪云歌奋力挣扎不已,同时视线向上移去,霎时间,他的脑海忽然变为空白一片。
那是一个曲线玲珑的女子的身体。
那头漆黑柔顺的长发垂下,直至胸前,掩盖住她的面容,虽然纪云歌当年对恐怖片一向不感兴趣,但这副白衣女鬼的形象闻名遐迩,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贞子!
但是,自己的衣角掀起的胸腹处可以感到一片细腻,目光下移,分明在黑暗中看到一片雪白,这个贞子,只穿有一件白衬衫?
还是这不过是一场旖旎的梦境?只是寻常之极的鬼压床?又或者,这是自己的预感成真,是那头小狐狸化成了人形?
一时间,纷纷扰扰的心思浮上心头,纪云歌满腹疑云,一时间却忘了挣扎脱身。
“抱歉……”
她轻声说道,却又放开了自己。
纪云歌视线游移不定,说道:“你是?”
“苏梨月。”
“那头小狐狸?”
“对,非常感谢您之前的帮助。”
“那你可不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说?”
不料对方却迟疑良久,摇了摇头:“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确定,”女子的声音亦是在犹疑不决,“您可以跟我约法三章吗?”
“约法三章什么?”
“您要保证我放开之后,您不会对付我。”
她的视线分明落在床边书桌处的流云古剑上。
一时间,少年沉默下来,良久不做言语。
平心而论,如果说纪云歌在意识深处没有期望过那种“捡回来的小狐狸变成大美女然后红袖添香夜读书”的情节,那他前世的《聊斋志异》就简直白读了。
但是纪云歌也读过《阅微草堂笔记》。(注一)
纪云歌向来就会从最坏的情况来做计划,所以在一开始,在遇见小狐狸的时候,他就推测小狐狸身上灵气全无,而自己的灵气应该也不足以令它化形,才敢带它回家。
不料自己的推测完全错误,才给了名为苏梨月的妖女可趁之机。
现在自己跟她约法三章?
虽然现在她没有对自己下杀手,但是他分明可以感到,自己体内的灵气无法调动一丝一毫,那肯定就是她做的手脚。
他也知道,自己对她唯一的价值所在,就是他修炼出灵气的法门。
约法三章?不对付她?
他在心底反复衡量利弊,却忽略了他完全可以在过后不顾这个约定的可能。
“好。”
纪云歌这时也忽然反应过来,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自己的生死存亡皆在他人举手投足之间,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讨价还价?
但出乎意料的是,苏梨月在少年说出这个字之后,就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,根本不做任何举措,以确保少年的承诺。
少女起身退了回去,站到了床前的空地上。那片细腻的、跟他肌肤粘合在一起良久的雪白也随之立起而去,眩目的光彩隐隐在黑暗之中闪耀。
纪云歌的视线也紧追其后,不由自主地。
但少女的手拉紧衣角下来遮挡,另一只手捂住本就无法扣上扣子以至于衣襟敞开的、呼之欲出的胸部之前,长发依旧掩住了她的面容,她羞涩地低下头,轻声地说道:“别看……”
纪云歌的意识又是一片空白。
过了片刻,他回过神来,一时间体内剑气奔流运转,毫无迟滞。
于是他立刻伸手握住古剑,神色在霎时间一片清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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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一:以下是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卷十四中的一则:
李千之侍御言:某公子美丰资,有卫玠璧人之目。雍正未,值秋试,于丰宜门内租僧舍过夏。以一室设榻,一室读书。每晨兴,书室几榻笔墨之类,皆拂试无纤尘。乃至插花、砚池注水,亦皆整顿如法,非粗材所办。忽悟北地多狐女,或藉通情愫,亦未可知,于意亦良得。既而盘中稍稍置果饵,皆精品。虽不敢食,然益以美人之贻,拭目以待佳遇。
一夕月明,潜至北牖外穴纸窃窥,冀睹艳质。夜半,闻器具有一声,果一人在室料理。谛视,则修髯伟丈夫也。怖而却走。次日,即移寓。移时,承尘上似有叹声。
PS: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,也绝对不是想凑字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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